涞水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门口视频监控,记录下高振国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影像:

  2013年9月3日13时12分,他一只手掐着自己的头走进刑警大队院子,前面,是两名被控制住的犯罪嫌疑人。

  26分钟后,13时38分,120救护车拉着高振国呼啸着驶出刑警队大院,车后,是他呼喊哭泣的战友……

  最后的四天三夜,他这样度过

  永阳刑警中队有7名刑警,所辖四个乡镇、68个行政村,每年处理的刑事案件就多达200来起,刑警的忙碌与疲惫可想而知。2013年,先是省、市和全国“两会”安保,后来是“涉爆打非”1号、2号、3号战役,为期三个月的“秋收100”严打专项行动……高振国更忙了。

  2013年8月30日,中午时分,高振国正要去食堂吃午饭,突然接了个电话:丛西村有人炒炸药。他放下饭碗,叫上副中队长刘涛一起赶往现场。人已经跑了,只剩下作案工具和原材料。高振国带人在村中悄悄蹲守。当晚10点多,将3名潜回家中的嫌疑人抓获。带回刑警队审问,直到23点多,同事买回来几个火烧,两顿饭没吃的高振国狼吞虎咽地吃了仨。

  嫌疑人交代了他们多次利用复合肥料炒制炸药800多公斤的犯罪事实。其中有个女性嫌疑人,涞水当地无法关押,必须送到保定市看守所。嫌疑人可能患有传染病,还必须有市级医院的相关诊断。31日7时许,睡了没几个小时的高振国和中队指导员李松、刑警大队一名女民警,押解女嫌疑人赶赴保定。路上遭遇堵车,赶到保定的医院时,已时中午下班时分。怕出意外,几个人就在汽车上等待医院开门。下午检查完,送到看守所,办完手续往回走。一直到晚上23时才赶回涞水。累坏了的几个人找到一家未打烊的驴肉火烧店,吃上了当天的第一顿热乎饭。

  根据涉爆嫌疑人交代的情况,一宗2009年发生的涉爆案件又浮出水面。9月1日,传唤相关涉案人员,审讯。这一天,依然是忙碌的。18时,审讯结束。之后,高振国安排办理拘留手续,将嫌疑人送到看守所。晚上,高振国还是没回家,他叫来李松,俩人反复研究砸车伤人案件的视频监控,确定了嫌疑车辆。

  9月2日上午,高振国和刘涛赶往永阳镇派出所,协助调查一起盗窃摩托车案件;下午,胡家庄派出所所长张坤华找高振国商量,对几个网上逃犯制定了抓捕方案。15时许,高振国兴奋地通知刘涛:“砸车的那家伙在家呢!”下午,高振国和三名战友赶往义安镇,带回了2名涉嫌砸车的嫌疑人,但审讯工作很不顺利。

  傍晚,高振国的妻子张长艳打电话,问他回家吃饭不?高振国说,正审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张长艳说:“要是太晚,就别回来了。”

  高振国还开玩笑:“你不让回家了,啥意思啊?”

  晚上用来充饥的,依然是同事买回来的驴肉火烧和矿泉水,但高振国一口没吃。谁也没问他为什么不吃。当刑警的,饿肚子早就成了习惯。

  工作到了翌日凌晨1点,少见的,高振国给妻子打电话,让来接他回家。

  张长艳来了,没想到,一上车,高振国一把抱住妻子,哭出了声:“忒累了,忒苦了!……”

  妻子又吃惊,又心疼,宽慰他说:“咱不干了,找领导说说,换个地方吧?”

  高振国平复下情绪,说:“等把这几起案子处理完了,请假歇两天!”

  这是高振国在家中的最后一个凌晨,他睡了只有不到四个钟头,早早的,就又赶回了刑警队。

  好在,上午九点来钟,砸车案基本搞清楚了。

  9时30分许,高振国和刘涛等人赶往胡家庄派出所,去协助他们抓网上逃犯。路上,高振国说“胃里烧得慌”,在路边小商店买了冰镇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多半瓶。

  13时12分,高振国和同事将2名在游戏厅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带回刑警队。谁也没注意到,走路的时候,他一直用手按压着自己的头部。

  13时30分左右,刘涛走进高振国办公室时,发现他趴在床上,说“难受”。刘涛问要不要去医院,高振国说:“备着药呢。”他起身吃了一粒奥美拉唑肠溶胶囊,这是用来治疗胃痛的药。躺下后,又突然一打挺坐起来,然后,一头栽倒,磕在了暖气片上……

  隔壁的法医跑过来,按压高振国的心脏;救护车也到了,医生检查后说:“人不行了。”

  刘涛红着眼睛大吼:“不行了也得瞧!把人给我救回来!”……

  但一切已经晚了。高振国,这名80后刑警永远告别了他钟爱的公安事业,年仅33岁!

  他心里只有工作却忘了自己和家人

  2001年,高振国从保定市警察学校毕业,翌年,通过录警考试参加公安工作。在最初的将近十年中,因为没列为县财政开支,他一个月只能拿400元的补助,直到2010年才解决了工资待遇问题。尽管收入微薄,但高振国热爱警察这个职业,一直干得很努力。

  2008年7月,高振国从治安大队调到山区刑警中队任副中队长,后来担任山区刑警中队指导员,主持工作。山区刑警中队管辖5个乡镇,条件特别艰苦,没有固定的办公地点,几个人挤在一间小宿舍里。最远的地方,出现场得开两个小时的车,很多地方走不了汽车,得靠双脚走。山上风大,关着窗睡一宿觉,第二天起来头上脸上一层土。高振国有过敏性鼻炎,不得不戴着大口罩工作。那年是奥运安保年,涞水与北京接壤,山区又是私制炸药的重灾区,刑警队的压力特别大,一个月一个月的回不了家。时任山区刑警队队长张坤华说,高振国是个业务能手,干起活来不要命,再苦再累,从来没听过他一句抱怨的话。有一次,侦破辖区发生的砸车盗窃案时,需要去内蒙古取证,高振国一个人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跑了三千多公里,走时搭的是游客的大巴车,回来时是张坤华从张家口怀来县接的。高振国一身风尘,眼圈都是黑的。他是如何倒车、如何取证,中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高振国从来不提,只是默默承受。

  2012年9月,高振国调任永阳镇刑警中队长。距离家近了,但回家的时间依然有限。那一年的12月,妻子张长艳在家擦玻璃时,从窗台上摔了下来,腰扭伤了,腿摔折了。他们的孩子才7岁,本来指望着高振国能照顾一下,没想到,辖区西垒子村发生一起杀人焚尸案,高振国带着中队民警全部吃住在村里,白天走访,晚上分析案情,天天熬到夜里一两点。渴了,喝口带冰碴的矿泉水;饿了,啃点面包、火腿肠。晚上,几个人就在村委会的破沙发上、办公桌上蜷缩几个小时,根本回不了家。张长艳娘俩吃不上饭,不得不请邻居帮忙从外面买。感觉实在愧对妻儿的高振国,有一天买了些吃的送回家,来回不到一个钟头,被局领导知道了,臭骂一顿。直到十多天后,高振国成功锁定犯罪嫌疑人,此案告破,局领导才知道他家里遇到了困难。

  涞水地处山区,非法制售炸药现象比较猖獗。有一次,高振国在走访群众中获得一条线索:九龙镇高户村一带可能有一起交易炸药物品案。半夜2点多,高振国和李松带人赶到高户,发现一辆河南牌照的嫌疑三马车。尾随三马车到北京地界,又发现一辆北京牌照的可疑金杯面包车。在分头追堵时,金杯车主弃车而逃,三马车中的3名嫌疑人被当场抓获,民警从金杯车上起获雷管4980枚,炸药1400公斤。当收缴这些物品时,高振国他们发现,雷管和炸药都是绑在一起的,随时有爆炸的危险,几个人都后怕得后脊梁发凉。这起案子,共抓获了11名犯罪嫌疑人,还在北京窦庄一出租房内查获了600多斤炸药,为首都剔除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哪怕再小的案子也要负责到底

  张坤华说,高振国干工作是个急性子,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但对辖区百姓可有耐心了,无论大案小案都一样认真负责。

  2012年农忙时节,在胡家庄附近连续发生入室盗窃案,派出所和刑警队各抽调2人,在发案区巡逻蹲守。几天过后,将骑摩托车正准备入室盗窃的2名嫌疑人逮个正着。经审问,2人疯狂作案20余起。张坤华说,没顾上吃午饭,他和高振国就带着嫌疑人指认现场,敲开一受害人家门时,对方很惊讶:大中午的,你们警察也不休息会儿呀?”一位老大娘感激地拉着高振国的手说:“有你们这样的好警察,我们才有安全感啊!”那天,指认了十七八个现场,快到晚上,又饿又累的张坤华走不动了,高振国说:咱再坚持会儿吧,今天弄完了,明天还有别的活呢!不久,高振国又成功抓获了在112国道沿线作案十余起的一名嫌疑人。受害群众丁义才专程给高振国他们送来写有“情系百姓,为民服务”的锦旗。

  2012年11月29日,一名妇女哭哭啼啼地来到刑警队报案,说自己和丈夫离婚,9个月的儿子被判给自己,但孩子被奶奶“偷”走,下落不明,担心孩子被卖了或有什么其他不测。说实话,这事对于刑警队来说,真有点小。但高振国并没有将人推出门外,而是迅速展开了调查。他得到线索,说孩子奶奶可能带着孩子租住在廊坊文安县。第一次,高振国带人去找,扑了个空。第二次,高振国带着刘涛赶赴文安县,终于找到了老人孩子。他们说服老人带孩子回去解决问题。回来那天,开始下雪,高振国和刘涛没顾上吃午饭就往回赶,路上,俩人饿得肚子咕咕叫,坐在后座抱着孩子的奶奶实在过意不去了,说,我这还有给孩子吃剩下的一根火腿肠,你们吃了吧。实在饿得呛不住了,俩人掰开,一人吃了一半。把老人孩子送回家,又做通工作,把孩子送回母亲的手里,他们才回到刑警队。

  为这个事,有同事不解,问高振国:这个案子明摆着不是拐卖,不够立案,犯得着这么折腾吗?高振国说:“这个案子不是刑事案件,但老百姓找到我们了,我们该怎么办?想想我们当警察的意义是什么吧!”

  ……

  高振国没有告诉那个年轻的同事,当警察的意义是什么。但他用自己的年轻生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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