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评论】喷“涉毒家庭”，别扯当地村民同意

广东惠来县鳌江镇10个家庭被喷漆“涉毒家庭”，当地正在去除。

　　澎湃新闻5月9日报道，广东揭阳市惠来县鳌江镇10户家庭的房屋被喷上“涉毒家庭”的大字标签，据称是要达到警示教育效果。新闻照片显示，多栋农村房屋被喷上“涉毒家庭”的字样。而鳌江镇禁毒办一工作人员表示，5月8日晚意识到有不妥之处，已开始落实去除工作，但相关字样并未涂掉。

　　知错即纠，善莫大焉，值得肯定。但所谓“意识到有不妥之处”，其实是网络舆情兴起，当地有关部门感受到压力，有着“避风头”的思维，属于不得已而改之。但随时可以去除，自然也可以随时再喷上去。这种随意的行政行为，背后有着不容忽视的问题根源，需要我们关注和反思。

　　事情是这样的：地处粤东沿海的揭阳市惠来县，全县户籍人口140万人，由于涉毒问题，2014年先后被国家禁毒委列为“毒情严峻重点关注地区”和“制毒严重通报警示地区”。当地将禁毒工作作为全县中心任务，2017年以来破获了一批毒品刑案、查处了一批吸毒人员、打掉了若干制贩毒团伙。在这个背景下，惠来县鳌江镇政府组织鳌江镇禁毒办工作人员给10户家庭喷上了“涉毒家庭”的标签。

　　对于这种贴“涉毒家庭”的做法，网上既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支持者认为，这种家庭，贩毒都是一窝子，不会是某家庭成员个人行为，而且以此为生，不会改的。有人问道：“他们家庭享受了违法贩毒的红利，为什么不能喷漆？”反对者则质疑，这种做法缺乏法律依据，侵犯了人权。

　　现在当地有关部门已经认识到“有不妥之处”，但也有自辩，说喷“涉毒家庭”的行为有提前告知村民，并得到了当地村民的同意。

　　这种自辩逻辑很混乱。在有家庭成员涉毒的家庭私房外墙上喷上“涉毒家庭”的标签，核心问题是这种行政行为有没有法律依据、合不合法，这不是一个知情权的问题。在打人之前嚷嚷“我要打人”，以告周知，这并不能使打人合法化。政府的行政行为涉及到相关家庭成员的合法权利，而“当地村民”与此并无明确的利害关系，他们的同意无效。在这个问题上，并不适用“民主”的决策方法和程序。

　　目前看来，“涉毒家庭”是一种客观存在，但并不具备法律上的规范性。有人认为“贩毒都是一窝子，不会是某家庭成员个人行为”，但即便某个家庭有几个人涉毒，总会有人未涉毒，比如儿童、老人等。即使有未成年人涉毒，其权利也受《未成年人权益保护法》的特别保护，不可被跟家庭綑挷在一起被公开贴上负面标签。从法律上讲，家庭也不是权利、义务的适格主体。即使是《婚姻法》，其调整的也是婚姻家庭关系，而不是确认家庭是一种法律主体。

　　有人可能会说，为什么可以评“五好家庭”、“十星家庭”，而不能给有关家庭贴上“涉毒家庭”的标签呢？评“五好家庭”、“十星家庭”，只是对相关家庭的道德褒扬，绝无权利损害。而贴“涉毒家庭”，则涉及到相关家庭成员的合法权利，如果权力逾越边界，就有可能构成侵权。

　　给10户家庭的房屋喷上“涉毒家庭”的大字标签，说到底还是权力任性，权力缺乏边界意识与底线思维。所谓取得当地村民同意，说穿了不过是想以此掩盖权力的任性。征求当地村民的同意，本质是一种伪程序，并不能使违法行政行为合法化、合理化。如果这种说法只是一种诡辩，恰恰确证了权力任性；如果当地官员是把征求当地村民同意当了真，以为自己的行为真的合法化了，那就暴露了当地官员基本素养的欠缺。这是很可怕的。

　　权力任性导致权力乱作为，其本质是某些领导干部能力欠缺、工作方法失当、责任不落实。表面上看，惠来县被国家禁毒委列为“毒情严峻重点关注地区”和“制毒严重通报警示地区”，当地政府压力很大，喷“涉毒家庭”标签说明他们想有所作为、想摘帽。但广东那么多县市、中国那么多县市，为什么只有惠来县成为“毒情严峻重点关注地区”？恐怕这正说明当地治理出了问题，而权力任性、乱作为可能正是根子之一。不走正道走邪路，毒情严峻就不难理解了。(杨于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