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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点调研】奋斗是青春最美的颜色 ——再上塞罕坝(一)

来源: 河北日报  
2019-06-19 08: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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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曹阳葵 霍晓丽 李建成

  河的源头,云的故乡,花的世界,林的海洋。

  “美丽的高岭”塞罕坝,注定是五彩斑斓的。

  这里的天,蓝得深邃;这里的树,绿得浓郁;这里的雪,白得耀眼……

  与这万千姿彩交相辉映的,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庞,透着“高原红”、泛着“油松黑”,他们穿梭在落叶松、樟子松林,时而神情专注,时而笑靥如花……

  看,他们来了——彭志杰、李明君、赵宁、张健东、丁玉辉、张海军、宋彦伟、尹海龙、付丽华……5月中旬,记者再赴塞罕坝机械林场,在森林深处采访这些普通的80后90后林场建设者,观察、倾听、记录,感受他们青春最美的颜色。

  “不会有人为了吃苦而选择事业,但会有人为了事业而选择吃苦”

  5月19日,塞罕坝上,雪花飞舞,白毛风阵阵旋起,气温骤然降到零摄氏度以下。

  次日,塞罕坝机械林场千层板林场烟子窑营林区,已是一片林海雪原。

  “20”“22”“23”“27”“21”……密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计数声。一个由总场林业调查规划设计院、林场和营林区工作人员组成的团队正在这里做调查设计。

  冷风刺骨,寒气逼人。森林里的积雪,足有七八厘米厚,人踩上去一步一趔趄,一不小心就摔倒。

  “喊的这些数,是一亩标准地里每一棵树在一米三高度的直径,也叫胸径。”千层板林场副场长张健东告诉记者,调查设计的目的是根据这些样方的调查数据,设计出间伐总方案,进行抚育作业,去劣留优,去小留大,去密留匀,提高森林质量。“我们林场一共有四个营林区,已经调查完三个,今儿天再冷,也得赶工把最后一块地方调查完,要不会影响全场的进度。”

  这个团队里,头戴迷彩帽、身穿迷彩服的是烟子窑营林区施工员丁玉辉。他一手拿着一瓶自喷漆,在每棵树上做着记号:蓝漆留,红漆伐。

  这天的调查设计结束后,他的工作还不能结束。营林区今年计划间伐的3000多亩林地,他得走个遍,伐哪棵,留哪棵,都得打上记号。

  这个团队里,一直埋头作记录的是总场林业调查规划设计院的张海军。他一边凝神倾听大家喊出的每一个数字,一边迅速地填写到手中的《中幼抚调查设计调查表》上。

  当天的调查设计结束后,他的工作也不能结束。回到场部,他还要做内业,把当天的外业调查数据输入到电脑上,计算,做图,加班到晚上十点是常态。

  一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眼前这块标准地的调查才结束。队员们收拾起工具,向着更高更远的密林里走去。

  塞罕坝有多冷?北曼甸林场的90后许颖第一次上山作业就体验到了。

  那是2016年12月,她到营林区的楞场清点登记堆放在那里的木材。正是坝上最冷的时候,带着硬茬的风刮来,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她全副武装,穿了两件棉衣、两条棉裤,脚底、膝盖、肚子上都贴着暖宝,一边用笔作记录,一边不停地跳着“踢踏舞”。“当时眼睫毛上都是冰,帽檐上、口罩上接触到呼气的地方也都是冰。这种冷,能冷到骨头缝里,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受过。”

  坝上冬天不光冷,风也大,有时赶上大风天,脸被刮了一天,火辣辣的,好像发烧一样;夏天日头也大,紫外线强烈,暴晒在烈日下,仅仅一天,脖子上就能晒掉一层皮。

  去年5月,阴河林场的80后技术员赵宁在山上造林,半个多月没回家。回家后,推开门,3岁的女儿看见他,眼睛一亮,高兴地喊道:“大黑人回来了!”

  走近塞罕坝,来往的游客,看到的是塞罕坝的美。

  扎根塞罕坝,年轻的“林三代”,尝到的是塞罕坝的苦。

  问他们,为什么自讨“苦”吃,选择到远离城市、依然艰苦的塞罕坝工作?

  他们说:“这片林子到了我们这一代人手里,不能给干砸了,只能让它更绿更健康。”

  他们说:“不会有人为了吃苦而选择事业,但会有人为了事业而选择吃苦。”

  “前人栽树,后人不能只乘凉。守护好、发展好这片林子,我们要担起闯关的担子”

  5月24日清早,塞罕坝机械林场大唤起林场副场长尹海龙起床从宿舍走到林场苗圃。一畦畦苗圃里,绿油油的落叶松苗挂着水珠,在朝阳下闪着光。

  50多年前,就在这块苗圃,以当年大唤起林场副场长李兴源为代表的一批林业技术人员一改“遮阴育苗”为“全光育苗”,主动对幼苗进行强光“烤”验。结果,育出的新苗根系发达、木条敦实、抗旱抗虫,使塞罕坝落叶松树苗成活率从不足8%,一下子达到了90%以上。

  50多年来,由于苗圃一直重茬使用,土壤明显退化,病虫害增多,过度增肥造成树苗主根发达侧根少,成活率低。育苗——大唤起林场这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迎来新的考验。

  今年,他们和中国林科院合作,试验一套轻基质育苗扩繁系统,有望让大唤起林场育苗的金字招牌再次亮起来。

  苗圃西侧,十几名工人正在搭建温室大棚框架。尹海龙走到近前,逐个摇动钢管立柱,查看是否牢固。

  1982年出生的尹海龙在河北农业大学学的经济学,2005年到塞罕坝工作后却爱上了技术岗,一头扎进了造林、营林一线。

  猫下腰,在苗圃中拔出一株约20厘米的树苗。“这株树苗已经生长两年多了,还要移植到营养杯中再培育一年多才能种到山上。”尹海龙向我们介绍说,将来运用轻基质育苗扩繁系统,采用扦插法培育,这个培育周期将缩短一半。

  不仅仅是培育周期,按照试验数据,树木生长周期也有望缩短一半。尹海龙自豪地说,林场的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均能实现翻番。

  “今年年底建成,明年投入使用。”他憧憬着试验成功后,也建上一座和林业发达国家一样的工厂化育苗车间,“那时候塞罕坝育苗名声更响!”

  “老一代塞罕坝人攻克了引种关、育苗关、造林关。”塞罕坝机械林场总场党委书记、场长刘海莹介绍说,如今塞罕坝依然在闯关:良种引育关、资源结构优化关、森林质量提升关、林业可持续发展关……

  以80后、90后为主的“林三代”,如今已成为闯关的绝对主力。

  穿过泥泞,钻进林海,5月23日下午,塞罕坝机械林场总场科研所的工程师付丽华和同事来到千层板林场羊场作业区。

  “我们今天要在这里打一块样板地。”付丽华对我们说,总场申报的《塞罕坝典型林地生态恢复与经营技术研究》项目已经立项,需要抓紧实施。

  拿出卷尺,按20米×30米圈定一块样地;掏出锤子、钉子,给每棵树订上号码牌;用小尺测量准每棵树的胸径和树与树的间距;瞄着标尺,记录下每棵树的相对位置。付丽华和同事们忙得满头大汗。

  “我们今天主要在进行前期数据采集,下一步,我们会对样地林进行人工干预,通过多次采集数据,最终得出科学结论。”她向我们解释说,眼前这个项目可以明确塞罕坝地区森林生态系统的正向演替规律,为自然保护区人工生态林经营,石质山地与沙荒地退化植被森林营建及低效天然次生林的转化奠定生态学基础。

  2008年,付丽华从中国林科院硕士研究生毕业,在城市工作三年后,她来到了塞罕坝。

  2016年底,她参与的《冀北困难林地攻坚造林综合配套技术》顺利结项,为提升华北地区困难立地造林水平,促进北方森林生态效益更好发挥提供了技术支撑。

  “前人栽树,后人不能只乘凉。守护好、发展好这片林子,我们要担起闯关的担子。”付丽华说。

  5月21日下午,北曼甸林场四道沟营林区的一处山坡上,一株一米出头的落叶松,蒙着面纱,迎风摇摆。

  袁中伟轻轻解开纱罩,指着一根枝条说:“看见了吗?那个黄色的就是落叶松鞘蛾幼虫。”

  我们凑过去,费劲看半天,才看清了这个和小米粒大小差不多的幼虫。

  “这里边有一千多只幼虫呢。”袁中伟在塞罕坝机械林场总场森防站工作,他告诉我们,因为缺乏塞罕坝地区落叶松鞘蛾生活史资料,今年5月8日,他们在阴河林场红水营林区取来落叶松鞘蛾幼虫样枝,放在这个监测点进行人工饲养。“在虫态转变时,需要一天观察一次。”

  只有8个人的总场森防站,近几年主持完成《松线小卷蛾、落叶松线小卷蛾预测预报技术规程》《松线小卷蛾、落叶松线小卷蛾防治技术规程》《白毛树皮象预测预报技术规程》《白毛树皮象防治技术规程》《云杉阿扁叶蜂预测预报技术规程》5个省级地方标准,在全省组织的森防联合检查中多次获得第一名。

  “不仅能吃苦,而且能从现实的苦中咀嚼出甜”

  一双胶鞋,两双登山鞋,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在门口。

  这间16平方米的小屋,是北曼甸林场90后李爽和爱人刘阳的宿舍。独立卫生间,一米五宽的双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屋内的陈设,简单而整洁。

  2017年相识,2018年结婚。“别看我俩在一个林场工作,也常常见不着面。这不,他4月12号去营林区造林,到现在5月19号了,中间就回来一趟。”李爽说,她每月1号都要去营林区进行考勤登记。5月1日,她专门捎了苹果、饼干和两身衣裳给爱人,回来时,则多了三双沾满泥的脏鞋。

  “山里打电话没信号,但营林区有WiFi,我们约定好,每天中午和晚上吃完饭的点儿,在微信里视频或者语音聊会儿天。”李爽说着,笑了。

  来到塞罕坝,与青山为伴,与绿树为友,在这里恋爱、结婚、生子,年轻的“林三代”,像一株株松树幼苗,在坝上扎下根来,开始舒展开嫩绿的枝叶。

  “塞罕坝林场有句老话,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扎下根来,你才会懂林场,懂林场人。”他们说,这大概是从上两代塞罕坝人那里继承的“基因”——“不仅能吃苦,而且能从现实的苦中咀嚼出甜。”

  在三道河口林场,宋彦伟身挑数担。因为三道河口林场相比其他林场小,所以在部门设置上也简单些。名义上他是生产股股长,实际上还兼着像别的林场森保股、资源股、自然保护区管理的工作,造林、调查、监测、防疫,这些活他都得干,而且手下的“兵”只有一个。

  但是采访中,他一直乐呵呵的,无论言语还是神情,没有透出一丝压力山大的抱怨。相反,记者听到的感受到的,是他发自内心的满足——

  “今年春天我们计划造林1100多亩,现在已经超出了计划,造了1300多亩。”“为什么多出来啊?是这样的,一些边边角角有空的地方,虽然没有在计划之内,但是我们造一次就把它造齐了。”

  “2014年我买了一辆大众速腾,从那以后,每逢儿子放寒暑假,我们一家三口,都会自驾到周边城市或景区旅游,保证每年一次。”

  他们的快乐,如此简单、如此温情。

  说起刚刚一周岁的儿子,阴河林场副场长彭志杰脸上乐开了花,每天晚饭后视频看看儿子,就是他的快乐。

  说起上幼儿园的女儿,赵宁一脸期待。4月26日是星期五,山上的活干完得早。他回到围场县城后,直接去幼儿园接孩子。孩子看到是爸爸来接,高兴地举起小手让他看:“爸爸,我今天得了一个小贴画。”能多接女儿放一次学,就是他的快乐。

  5月18日,星期六。许颖从北曼甸林场到阴河林场看望她的男朋友郗建坤。

  她是搭同事的车过来的。两个林场挨着,但是坐班车绕道乡镇得两个多小时。

  披肩长发,红色卫衣,灰色外套,涂着口红,染着指甲,记者眼前的许颖,时尚爱美。

  “周六日,我值班他去看我,他值班我来看他。不过忙起来的话,基本上不歇节假日。”许颖打趣道:“虽然只隔着一座山,却感觉像是异地恋。”

  “好在一样的工作,容易相互理解。”她告诉记者,俩人已经在围场县城买了房,今年年底就能搬进去,“到时候我们结婚!”

关键词:塞罕坝责任编辑:赵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