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起命案嫌犯均有精神病史 社会上缺乏过渡机构
7月17日北京大悦城,一男子致使两人死亡;7月22日北京马连道,一男子致使1人死亡,3人受伤;7月23日,广西东兴,一男子致使2人死亡,4人受伤。 三起杀人案连夺5命,我们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嫌疑人的姓名,引起民众忧虑的是他们都曾有精神病史。 国家卫生计生委疾控局精神卫生处提供的一组数据显示,截至2010年,我国精神科开放床位总数是22.8万张,而根据1993年的全国性精神疾病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当时全国重性精神障碍患者有1600万。之后,再无此类全国性的调查。 2006年,河北省建立“全省重性精神疾病信息管理系统”,截至目前,纳入该系统管理的重性精神疾病患者总数为15.82万人。 与之相对应的是,截至2010年12月,全省149所精神卫生机 构,精神专科医院65所,综合医院精神科78个,精神科诊所6所。 按照行政区域的划分标准,精神卫生专业机构“空白区”有68个 县区。这意味着,这些区域的精神病患者,没有一张容纳他们身体的病床。 值得一提的是,和严重短缺的精神疾病卫生机构相比,全省没有一家承担着精神疾病患者从医院到家庭之间的过渡机构,而这类机构对于精神疾病患者回归社会的重要性不亚于治疗过程。 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家庭 郭月仙(化名)已经半年没有外出打工了,对于减少的收入,她不无担心。 19岁那年,小儿子在学校受刺激,精神出现状况,这家人的生活就此被打乱。 如今,她26岁的儿子眼瞅着就要错过最佳婚娶期。吃药可以维持儿子的状况,甚至可以外出打工,但年初,她的儿子遭遇车撞,已在家休养半年多。 忙活二亩多地,偶尔打工挣钱,去保定拿药———这是郭月仙近几年的生活常态。“头几年害臊,怕人家知道孩子有病,藏着。”郭月仙回忆,随着病情的严重,前年开始,郭月仙带着儿子到石家庄等地看病,希望可以缓解儿子的病症,也是这一年,他们接受了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的解锁工程救助,治疗几个月后,病情大大缓解,郭月仙带着药和儿子回到家。“吃药控制得好,孩子就跟没事一样。”郭月仙说,但即使再便宜的药,一个月也得几百元,村子里的低保每年一选,去年郭家就落选了,今年当选了可以有1000多元的低保费,并不能完全解决吃药的费用。 郭月仙自身有高血压,因为儿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吃药,“怕吃后停不了。” 精神疾病患者医疗少保障 武警河北总队医院和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都曾开展解锁工程。此项专门针对农村家庭贫困的被锁精神疾病患者的治疗,在今年5月1日《精神卫生法》实施后,都暂停了。 根据这部法规,将精神疾病患者强制医疗的主体只能是监护人、公安机关,医院的强制医疗救助“师出无名”。 尽管,解锁工程救助的100多名精神疾病患者相比数字庞大的重性精神障碍患者杯水车薪,但精神疾病患者的住院治疗期最长不超过3个月,以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为例,绝大部分的患者40天左右即可出院,这期间的医疗费用并不会高额到难以为继,问题在于患者的继续治疗,通过药物来控制疾病的发作。 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院办室主任李佳勋介绍,如果参加了医保或新农合,病人都可以享受一定比例的报销,遗憾的是,就目前医院的就诊情况看,精神疾病患者很少参加这两项保障。 越是没有保障,对于漫长的服药过程,家庭失去耐心的可能性就越大。 精神科医护人员短缺 家庭监护的缺失,是精神疾病患者的第一道失守。 医护人员的短缺,则是精神疾病患者治疗过程中不为人知的内伤。“病人办好了入院手续,换病号服的过程中,一下子掐住护士的脖子,好在旁边有个男家属赶紧给掰开了。”这惊险的一幕,很难想象发生在病房里。 武警河北总队医院的精神卫生中心主任陈云芳,对类似的场景见怪不怪,但也更凸显精神类医疗机构对男护士的渴求,在过去的七八年里,陈云芳所在的精神卫生中心,女护士的流动已经超乎正常比率,流失了40多人。 自从一位供职四五年的男护士离职后,陈云芳的部门,再也没有了男护士的身影,而控制部分暴躁型患者,需要一把子力气,女护士显然应对不了。 不久前,精神卫生中心好不容易来了一名男护士应聘,陈云芳斟酌着和对方谈了一次,希望要有个心理准备……结果,只待了两天,新来的男护士就不辞而别。“工资待遇低,劳动强度大,跟别人一介绍,说自己在精神科上班,估计连媳妇都不好找。”陈云芳坦言,因为医护人员的短缺,不能保护病人的安全,收治病人方面,医院已经受到了影响。 精神类医疗资源分布不均 武警河北总队精神卫生中心的情况并非个例,相对而言,作为一家主攻精神类疾病的专业医疗机构,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有550张病床,有350多名专业人员显得非常“富足”。 然而,全省最专业的两家精神类医疗机构全部在保定辖区,另一家是河北荣军医院。对于保定当地的精神疾病患者是福利,对于外地患者却是周折。 廊坊和邢台的地市级精神医疗机构还在筹建中。以廊坊为例,霸州中医院有精神科,固安、香河、文安各有一家外,其他的区县再无类似机构。 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2010年对全省的精神类医疗机构的调查显示,截至2010年12月,全省149所精神卫生机构,精神专科医院59所,综合医院精神科78个,精神科诊所6所。 石家庄精神卫生机构的数量最多,达到了34所,廊坊市精神卫生专科医院的数量最少,仅一所。 按照行政区域的划分标准,精神卫生专业机构“空白区”有68个县区。这意味着,这些区域的精神病患者,没有一张容纳他们身体的病床。 精神病可控可防可治疗 和受访的两家医院的医护人员比,公众对于精神疾病患者的恐惧已经难以言表。 陈云芳认为,近几年,精神疾病患者的肇事率已经明显下降,而将精神病作为突出字眼,强化在刑事案中,是认知上的误区。 “精神病就是一种慢性病,和高血压、糖尿病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种病的患者的症状表现不同于其他疾病,但是科学研究和临床都已经证实了,它的好转率很高,也就是说是可以治疗的,治疗针对病人的急性发作期,度过这个阶段之后,坚持服药就可以长期控制,这一点和糖尿病人用药可以正常生活工作是一样的。”李佳勋介绍。 然而,两家医院的多年治疗经验显示,不仅是公众,包括患者家人对精神疾病患者的歧视都很难消除。 家庭是精神疾病患者的第一道港湾 “很多家庭比如说一次性投入十几万,二十多万,去治疗其他疾病的患者都没有问题,但是细水长流地去照顾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就会很抵触。”陈云芳介绍。 李佳勋在省第六人民医院工作了20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家庭在面对精神疾病患者的态度上的转变,“越是小孩子,比如说在学校期间患病的,得到的家庭的照顾和就诊的积极性越高,随着患者的年龄增大,治疗的周期增长,家庭的厌弃态度越明显。如果父母不在,兄弟姐妹的照顾,就更不到位。” 李佳勋说,院里有一位多年住院治疗的患者,每年他的妹妹到医院看一到两次,每次来买一点水果,放下就走。对这位患者的照顾就落到了医务人员头上,有的护士看不下去,从家里带点饭、买点水果给他。 多例解锁工程治好的病人,送回家的过程,遭到了家里和村里的抵制,也让院方很无奈,“这几年,我们投入了100多万元的治疗费用,还不包括我们医护人员的付出,让人寒心。”“也有好的案例,比如说患者回家后,家庭照顾得很到位,按时到医院给患者取药,患者的康复率就很高,甚至带着药可以外出打工。”李佳勋说,“解锁工程80%的患者都恢复得很好。” 应建立健全社区康复机构 “河北省总的来说,这几年精神疾病专业机构是不断发展的,但是服务体系还是不健全,其中最缺的是精神疾病社区康复机构。”李佳勋介绍。 社区康复机构,也是精神疾病患者从急性发作期治疗结束后,到家庭之间的过渡机构。 目前,全国只有北京、成都有类似的机构。比如北京回龙观医院,就有针对精神疾病患者的艺术行为治疗、厨艺训练、社交技能训练、操作性音乐治疗、主动式家庭干预等康复治疗,还开发了经营小卖部、流动图书车等职业康复项目。 事实上,统计数据显示,我国出院后的精神障碍患者就业率仅为15%-30%。 在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的调查中,在全省所有的精神卫生专业机构中,政府办的有100所,占总数的67.11%;个人办的有40所,占26.85%;企业办的有6所,占4.03%;其他类3所,占2.01%。 而对于康复机构,专业人士认为,私人承办几乎没有可能,因为盈利微乎其微。这种情况下,康复机构或者说中途机构的承办就只能寄希望于政府投入。《精神卫生法》第六十一条规定,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根据本行政区域的实际情况,统筹规划,整合资源,建设和完善精神卫生服务体系,加强精神障碍预防、治疗和康复服务能力建设。县级人民政府根据本行政区域的实际情况,统筹规划,建立精神障碍患者社区康复机构。但是这一条款并没有具体的实施措施。 上世纪60年代,美国强化社区在精神病患者治疗上的作用。1963年,肯尼迪政府决定,将那些危害较轻的精神病患者交由社区照顾。这种社区康复模式自此推广,并成为现在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主流模式。比如,一些国家经常采用的模式是患者白天在医院接受治疗,晚上回家。而当他们结束治疗离开医院后,会先到社区康复中心进行过渡。《精神卫生法》第五十四条规定,社区康复机构应当为需要康复的精神障碍患者提供场所和条件,对患者进行生活自理能力和社会适应能力等方面的康复训练。 但问题在于,对于众多还没有社区康复机构的城市和农村而言,这些精神疾病患者该去哪里? 郭月仙有点怕,“我都54岁了,我和他爸没了,孩子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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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精神病史,命案,嫌犯,过渡机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