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中日记：走回芦山只是为了回家

　　20日午夜12点已过，路边停着装满物资的大货车，让人以为东西没有继续往前送必然是因为前方拥堵。事实上，前往重灾区芦山县的那条还在修葺的G108国道上，只有零星的几盏车灯掠过。

　　警察在距离震中50公里的地方截断去路，除救护车外，其它汽车都不能进去。两名警察显示出一夫当关的使命感。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到达灾区非常及时，人们因他的关爱而感到欣慰和鼓励。

　　周边方圆两公里成为一个被迫的不夜城，便利店、餐厅、旅馆，生意爆棚。不计其数的人，不计其数的食物，不计其数的药品，乃至不计其数的爱心堆积在这个雅安市郊上坝村的西门货运站。

　　雅安市郊上坝村村口第一家便利店的女老板面容枯槁，20多摄氏度的气温，她穿着和她脸色相近的黄袄，给解放军战士拿了一整箱小面包。收钱的时候，她身后将近5个电话同时作响，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这些都是记者打来的，她说即便她回不去屋子被震垮的芦山老家，也要帮大家做点事情。

　　“没办法，听说我妈被砸伤了，我也没法去看她，进不去。”这个至少50岁的女老板说，语气不含怨念，只是叙述，“我最担心的是没人赔我房子。”

　　便利店里乱糟糟，没有精确的分类，肥皂和火腿肠放在一个篮子里，卫生巾旁边散布着没有品牌的饮料。地震让人们不在乎这个没有卖相的小店和萎靡的老板娘，今天她拥有接近2000块人民币的营业额。“小店每个月能赚1400块钱，可惜店面不是我的，租金好贵”。

　　地震警报一分钟都不停息。两个看起来最多14岁的孩子在街上晃悠，“我今年真心17岁，”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头形方正，就像15寸电视机，他说，“我们不敢回家睡，万一把我震死怎么办。”他用孩子特有的神态表达担忧。

　　“要是周一不用上课，那才是再好不过了。”另一个大眼睛的男孩说。

　　前往芦山的交通彻底被切断，好多车试图去唬警察，恨不得用条幅把前挡风玻璃也贴上，把方便面煮好放在车顶。

　　直到凌晨5点，依旧有人尝试闯入。

　　车不能过，但人可以，要是精力充沛，你可以尝试走路去芦山。

　　沿着这条救援通道一直往芦山走，前五公里停靠着被管制的汽车，它们不拥挤，却动弹不得。旁边的小区门口围着一群人，烫卷发的老者在述说地震发生时的经历，差不多60多岁的样子，全情投入。听众明显被他感染，眼神随着他的情绪波动。他叙述娴熟，用词考究，今天已经讲过好几次了。

　　也有归心似箭的人们，拎着拉杆箱，决定步行到天亮返回芦山。他们在空旷又宽阔、被警察封锁的柏油路上急行。这些人主要是从外乡归来的芦山人，还有一小部分刚到的媒体人。

　　走到飞仙关就不再有路灯，想看到自己的亲人至少还有40公里的山路要征战。一个从成都赶过来的老乡说：“我们可能到天亮的时候能走到芦山，家里垮了能不管吗？”

　　身体已陷入黑暗，继续往前，眼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周径偲2013-04-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