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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变市民”:回不去那个村 融不进这座城

http://www.hebei.com.cn 2013-07-09 06:57 长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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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本组河北新生代农民工调查中,我们看到了结构性的农民工短缺、农民工的产业化转型、因农民工的转移带来的农村空心化现象等等。新型的城镇化,被认为最终是要实现人的城镇化———脱离土地的农民变成真正融入现代城市生活的市民,这个进程,并不仅仅是几十公里的乡村到城市的地理距离,摆在迁移潮中的农民面前的现实有:回不去的乡、进不了的城、迈不过的槛、看不见的门和停不下的心。

  回不去的乡:

  “在老家摇微信都找不到好友”

  “常回家看看”入法了,这让来自邢台柏乡的张海涛感觉很奇怪,前两天刚刚从家里帮忙收完麦子回来,妈妈告诉他,“没事不用回来了,好好在石家庄干活儿吧,岁数不小了,攒点钱准备结婚。”

  今年21岁的张海涛高中毕业之后就从老家出去打工了,行迹遍及邢台市、邯郸、石家庄,虽然常年奔波,但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的并没有农村青年的特征,瘦瘦小小、白白净净,架着一副边框掉了颜色的眼镜,走在大街上,很容易被当成一个尚未毕业的大学生。

  但行走社会的人,能从眼睛里看出社会经验的多否,虽然戴着度数不小的眼镜,但一看张海涛的眼睛,记者便能把他从大学生中区分出来,因为这并不是一双清澈的眼睛,从他游离不定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这3年多来他所经历的复杂社会。“先是跟着同村的大哥到邢台给别人打工,开叉车,一个月800块钱。后来又到邯郸曲周倒腾建材,干俩月干不下去了。去年底来的石家庄,在饭店里当服务员。”张海涛告诉记者。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语气很轻松,三年多的奔波劳苦,似乎并没有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今年饭店的服务员不好招,张海涛来石家庄也是同乡介绍的,一个邢台的老板在石家庄红旗大街上开了一个规模不大的饭店,主打涮锅,价位适中,主要面向工薪阶层,生意时好时坏。张海涛干的是传菜员,这个活说累不累,每个月开1500元的工资,包吃住。相比前两个,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张海涛并不十分喜欢这样的工作。但优势是可以在石家庄驻足。“一般情况下两三个月回一趟家,有的时候有钱了,就给我妈留一点。有的时候钱不够花,可能还得跟家里要点生活费。”张海涛说,“我妈让我干到23、24岁就赶紧回家,早点结婚生孩子,我觉得太无聊了。”“我感觉没法在老家呆着。”张海为解释这个观点,给记者说了一个奇怪的理由,“过年回家玩微信摇一摇,根本就摇不到好友。”

  对于新一代的农民工来说,“乡土”并不是一个带有浓厚感情色彩的词,因此与更多彩的见识和更丰富生活习惯比起来,老家并没有吸引力。

  进不了的城:

  “一个月工资都交了房租?”

  这两天石家庄气温骤升,动辄35度以上。这让从承德来石家庄打工的孟宪安有点吃不消了。晚上,他狠了狠心从西三教村里的夜市上,花了100元钱买了一张新凉席和一台小电风扇。

  孟宪安岁数也不大,36岁,但是因为常年在外跑车,风吹日晒,脸色黝黑。他是一名老司机,货车开了十二年,技术过硬,人也实在,原来在老家铁矿里开车的时候就很受喜欢。不过最近两年当地铁矿效益下滑,不少工人都“放假”了。受不了漫长假期的人们,都开始纷纷出去找工作。

  孟宪安的一个老乡在石家庄做白酒代理,手头缺一位货车司机,得到这个消息,孟宪安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赶来了。老乡兼老板对他很客气,答应每个月开出2800元的工资。但是公司没有宿舍,只能每个月再给400元的住房补贴。这样孟宪安比较满意。

  但遗憾的是,孟宪安发现,如今在石家庄租个房子价格实在不菲。因为家人都在老家,孟宪安只能和单位的两个年轻同事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一个月房租1400元。这是石家庄一个老铁路宿舍的顶楼,经过一天的暴晒,屋子里“跟蒸笼一样。”

  孟宪安的媳妇是农村妇女,孩子都在老家上小学,有爷爷奶奶带着。为了方便一点,老孟准备把媳妇接过来给自己做饭洗衣服,但是合租显然不合适。再找一套房子,一室一厅的不好找,找到了也得好几百元的房租,这让孟宪安有些犹豫。

  其实孟宪安一直有进城的想法,他考虑的比较长远,“我想让孩子在外面见见世面,他们恐怕种不了地。”但是,一个月的工资都交了房租,显然不是他现在能承受的。

  事实上,石家庄的公租房是可以向打工者提供住房保障的,孟宪安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但是对于外来务工人员申请公租房,有一系列的条件,比如在就业城镇居住2年以上,劳动关系稳定,并有手续完备的劳动合同或聘用合同、在申请地连续缴纳社会保险1年以上,或累计缴纳社会保险2年以上等等。而且在操作过程中,申请人目前多通过单位统一申请,对于老孟这样的单位,管不管申请他还不清楚。

  看不见的门:

  “在城里找不到朋友”

  胖胖的张斌穿着一双拖鞋,在石家庄青园街上的市政施工工地边徘徊。工棚旁边的一根晾衣绳子上,挂着三个鸟笼子,里面的三只小鸟,是张斌现在在这个城里的唯一朋友。“你以为这是我们为了玩养的鸟吗?”张斌故意卖关子,“干管道施工的都有自己的土办法,开管道什么的之前,先把鸟放进去看看下面的情况,有意思吧。”

  这个施工小队成员,年龄大部分都在40岁以上,张斌能够进来当小工,还是凭着他的叔叔跟负责人关系好。因为无心学习,张斌连初中都没有上完就辍学了。

  在家人看来,张斌属于一个绝对好吃懒做型的孩子,在家每天的事情就是满大街晃荡,有钱的时候到镇上网吧里上网,没钱的时候在家床上躺着玩手机。今年初父母实在看不过眼,才让他叔叔介绍了一个小工的活儿干干。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队里的老工人们对这个“手脚不勤快、眼里没活儿”的孩子很看不上眼。而张斌觉得,“这些人和我有代沟。”

  但是除了这个圈子,张斌在这个城市里并没有其他的朋友圈。所以每次到一个项目工地,张斌就觉得实在熬日子,而对于马路上和他同龄的孩子放学后边走边讨论数学题,张斌显得很鄙视,但鄙视完之后却难掩失落。

  迈不过的槛:

  “孩子借读费得交12000!”

  郎先生来石家庄已经超过10年了,期间也是做过好多工作,最近5年一直在做打印机的品牌代理,收入逐渐稳定,在石家庄也已经买了房,但是户口一直放在老家没有转过来。“今年孩子该上小学了,不能在放在家里由老人带了。但是到石家庄上小学的话,就得交借读费。”郎先生告诉记者,最近几个月一直在给孩子找学校,但是附近的一家小学,6年的借读费要交12000元。“家里边磋商了一下,因为的我的业务有可能转移片区,所以孩子不一定能在这里上满6年的小学,这一下子交这么多的借读费,开支也不小呢。”

  对于郎先生这样的“资深”打工者来说,除了收入和房租,城市里迈不过的门槛更加高了一层,户籍、社会保障、教育资源、医疗资源等等,都成为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障碍。“因为户籍没在这,公交卡办不了,孩子上学进不了,甚至连第二套房子都买不了。”郎先生说,虽然在这个城市已经生活了十多年,但是总有某一个细节提示你仍然不属于这个城市,所以一直以来,他对这个第二故乡,还是缺乏归属感。

  停不下的心

  与几位形形色色的新一代农民工聊过之后,我发现用什么的文字也无法准确描述出他们如此复杂和细腻的内心。这已经不是半个世纪前色调单一纯洁的社会,在这样的时代里,每个人都有一颗停不下的心。

  新一代农民工为什么非要进城?只有那些在城里住腻了,一心向往田园生活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疑问。对于我们所说的新一代农民来说,土地这种付出与回报极不对称的东西早已经没有了吸引力。田园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清贫、劳作、乏味。

  在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涌进城市,将城市里的灯红酒绿传递给他们的时候,进城往往成为年轻人最为向往的生活。

  从乡村到城市,对很多人而言,只意味着2小时的路程。但对上亿农民工来说,则意味着现有生活方式和未来的改变。如此大的诱惑,谁能抵抗的住?

  但现实情况是,这些新一代的年轻人,也仅仅拥有一个停不下的心而已,摆在他们面前的障碍、门槛和隐性门实在太多,户籍、社会保障、教育资源、医疗资源、文明理念等等,都需要一一打破。

  数百年前,现有的大部分城市都还只是乡村,城镇化的进程不可逆转,这样来看,新一代农民工进城之路,其实也并不遥远。

  记者手记

  看重庆一年内300万农民如何变市民

  ———专访河北经贸大学金融学院副教授成福蕊

  户籍制度或成新城镇化突破口

  记者:对于新一代农民工进城的问题,您认为主要有哪些阻碍?

  成福蕊:国家推动新型城镇化的发展已经是既定战略,据称现在正在制定相关的规划。我也认为,新型城镇化绝对不能走以前城镇化的老路,要解决农民进城问题,从物的城镇化转化到人的城镇化。

  摆在新一代农民工面前的问题很多,你比如户籍问题。我认为在这一轮城镇化中,户籍制度变革和建立农村制度的退出机制是农民进城的关键。

  记者:这种变革将是什么样的?

  成福蕊:有消息称即将推出的新型城镇化将剥离附加在户籍上的不公平福利,在中小城市特别是地市级城市以下全面放开户籍限制,大城市则逐步放开,确保大城市的外来人口在居住地的待遇得到改善、享受到当地的社会服务。

  这显然是个好事情,当然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等待政策出台之后才能明朗。但这是一个方向。

  重庆一年300万农民进城怎么做到的?

  记者:户籍问题解决了,但进城的农民缺乏工作岗位、缺乏社会保障等等,会不会是新问题?

  成福蕊:当然,户籍问题只是一个突破,我不认为户籍问题放开了,城镇化就解决了。人的城镇化,重要的是要让进城的农民真正实现身份的转变,他们要有工作、有钱赚、有保障、有房住、有学上。

  在很多地方城市基础设施和社会保障还不健全的情况下,突然涌入农民,很多人肯定会说那肯定不行,会出大问题的。但真会这么难吗?

  记者:有成功的例子?

  成福蕊:我们虽然不是城市经营者,但事实上这样的成功案例是有的。比如重庆,一年内实现了300万农村人口的转移,作为一个西部地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重庆算过一笔账,一个农民工转为城镇人口,社会配置资金大概要需要十几万,这意味他们转移300万的农村人口,要需要3000多亿的资金,这笔钱从哪里来?

  如果这3000多亿都要财政拿钱,那政府就可能头皮发麻不敢做了。实际上重庆的做法是,一千多亿是企业拿,因为当农民工转为城市居民以后,企业对他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社会保障方面的成本会有所增加。

  第二个部分农民工进了城以后,他在城里面设施,公共设施,学校医院、城市道路,各种各样的城市道路,这个一千多亿该政府拿。

  第三个就是农民工在农村里面退出宅基地,它需要有个资金去接盘,这个接盘比如说土地交易所,房产商进行接了盘,有的是在城里面租房子,买房子,可能农民工自己也会掏点钱,所以社会收入,也有一千多亿,所以实际上所谓三千多亿,是三个方面来承担。

  从时间上来看,这三千多亿是15到20年来完成的,它不是一年要你出三千多亿。比如说养老保险、医疗保险15年以上形成一个基金。重庆政府因为算的很清楚,所以一年下来300多万人转移,没出现财政困难,也没出现社会矛盾。(记者 袁伟华)

关键词:农民,城市,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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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源:燕赵都市报
责任编辑: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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