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文化遗产长廊
27年前,蒋子龙先生行走到大运河沧州段时曾感叹:不见了小桥流水,不见了水上人家,不见了青山绿草,不见了河上船队,莫非我们搞错了?大运河在沧州变成了大马路?不,没错,那干涸的带状洼带就是南运河,铺上柏油不就是一条很好的公路吗? 其实,不仅仅是南运河,也不仅仅是沧州段,曾经在黄河以北奔流不息的大运河,在上世纪70年代已经渐渐消失了。 这个夏日,我在河北境内大运河总长约600公里的堤岸上、河道里行走着,目之所及,除了因雨水积蓄或人工注水的河段有水外,多是干涸的河道。 大运河河北段流经廊坊、沧州、衡水、邢台、邯郸等五市,主要包括隋唐运河和京杭大运河两部分,属于海河水系的北运河系和漳卫南运河系,分别包含了北运河、南运河、卫运河及卫河的部分河段。目前,这些河段都面临着断流和间断性断流。 没有与大运河生活过的人,无法理解运河人对运河的情感,那种莫名的爱和不可言说的痛交织着。突然有一天运河消失了,人们变得怅然若失、手足无措。就连运河边的城市、村镇、田园也一下子没了精神,失了生气。他们开始天天期盼着———运河水,快点回来! 景县华家口村,一个与运河相伴了几百年的只有500人的小村庄。69岁的韩新生是在运河边长大的。皱纹爬满黧黑的脸庞,结实的臂膀显示着农人的健壮。他说,上世纪60年代的大运河,还是波涛汹涌,每天运输货物的商船络绎不绝,晚上不少船在华家口靠岸停留。许多南来北往的人到村里买吃的、喝的,十分热闹。但是一到汛期,全村的人都很紧张,因为村里有很多人曾被运河带走。1963年,那是韩新生记忆中最后一次运河大洪水,防汛成了村民的主业。几百条泄洪渠、引水沟和灌溉渠在运河上抽吸,强大的防洪体系建立起来了,“可是防着防着汛,河水却没了。”1976年,“运河人间蒸发了!”这令老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运河开玩笑还是老天爷作弄人,韩新生最朴素的理解就是———“肯定是我们得罪了运河,得罪了老天爷。” 这段运河没有水后,大坝因年久失修,有的地方就塌陷了。但是村民们还是对她怀着敬畏,每年要祭祀朝拜,雨季时还要放河灯。“听说南水北调工程马上就要完工了,不久的将来,清澈的长江之水就会滚滚而来了。”老韩仿佛又看到年轻时运河上的美景。 与老韩相比,70后的泊头人孙晶昌,对大运河的记忆则更多的是儿时的美好与单纯。凫水嬉戏、搬罾捕鱼、岸边捕蝉、运河故事、商道传奇……在文物保护部门工作的他一门心思想着推动大运河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薛家窝村的姥姥家院墙就是运河大堤,我是离运河最近的人吧!”他自豪地说。小时候,夏夜,堤坝上铺上竹席子躺上去,数星星,在一片蛙声中酣然入睡,醒来后衣服上还带着水腥味。他曾在运河里看到过人们捕获的40多斤的大鲤鱼,当然最多的还是小鱼、小虾,随便用半天时间去捞一捞,便是满满一盆。运河滋养着河边的万亩金丝小枣园和一望无际的梨园,河西小枣驰名天下,由天津港出口的泊头鸭梨更是享誉四方,“当年一元钱一个梨,出口国外!”一种富足与自豪溢满了孙晶昌的脸庞。 我不由地开始羡慕起来,能与运河亲近的人是何等幸运?运河曾如此丰厚地回馈人类。但由于过度用水、恶意引水、环境污染等原因,运河人又失去了运河,失去了曾经滋养他们的河水,这又是何等惨痛的教训! “运河断流了,很多年轻人已经没有运河生活的体验,老人们谈起运河,也只剩下遥远的回忆……”孙晶昌无奈地说。 |
关键词:文化遗产,大运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