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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什么向“地下水污染”宣战

http://www.hebei.com.cn 2013-02-23 08:01 长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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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水蓝天”,这个词离我们越来越远了。雾霾还没有散尽,有关地下水污染的新闻又开始被舆论关注。山东潍坊涉嫌污染地下水,当地环保部门被置于舆论风口浪尖。此后,中国青年报又报道了山东茌平的村民反映地下水被铝业巨头污染,只能喝邻县自来水。

  你家乡的河流还好吧?这样的问候越来越悲情化。

  我们的时代,污染已成常态

  王攀:碧水蓝天,那真的是一种儿时美好的想象了。小时候,甚至中学的时候还能够下河游泳,现在基本上走到河边,都得捂住鼻子。

  周东飞:我们所处的时代,污染已经成为常态———污染是正常的,不污染反倒让人吃惊。回想一下我们所过的日子吧,在灰蒙蒙中日复一日,如果有一天突然“蓝天白云”了,必定会让不少人大吃一惊。我们喝的水,到底合格不合格,老实说,我不知道,也无心较真;我们吃的米,到底有没有重金属超标,老实说,我不知道,也无心较真。

  这是莫大的悲哀。到了用“不干不净,吃了不害老病”来自我安慰的时候了。在环境污染的问题上,越来越没有所谓的震惊感了。原因很简单,看惯了蓝天变灰霾,看惯了绿水变墨水,什么样的后果都不能再让我们吃惊了。

  至于隔几日就听到谁谁又得了癌症的消息,相信大家都有这种生活体验,你能怎样呢?

  王攀:温水煮蛙吧,我们都是一只只的青蛙。麻木了。你要真去较真,会感到很痛苦。不过我觉得,就算痛苦也需要去较真。

  周东飞:濒于死心,这就是可怕之处。

  在环境保护的问题上,声音与现实是两张皮

  陈方:这次地下水污染受到关注,由头是网民爆料山东潍坊许多企业将污水排到1000多米深的水层,污染了地下水。潍坊地下水污染的真相到底怎么样,现在还没有定论。

  王攀:对于山东潍坊高压水泵地下排污的事儿,我是这样看的:第一,先不要过早下结论,不管是环保部门,还是媒体和网民,先不要下结论;第二,它让我们开始关注,或者是更进一步关注地下水污染的状况。而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眼下的地下水污染已经到了非常非常严重的地步。

  周东飞:打千米深井地下排污的个案,目前还是迷局。但是,地下水普遍污染的结论却丝毫不用怀疑。就此而言,潍坊不要觉得冤枉。其他城市也不必因为逃过了这一劫而暗自窃喜。这一轮讨论,最大的贡献就是提醒大家对地下水污染重新警惕起来。

  陈方:2000—2002年,国土资源部曾做过调查,当时,全国地下水资源符合Ⅰ类至Ⅲ类标准的,还有63%。到2009年,经对北京、辽宁等8个省份641眼井的水质分析,水质Ⅳ类至Ⅴ类的却占到了73.8%。2011年,全国200个城市的地下水水质监测中,“较差至极差”水质的监测点比例为55%。可见近年来,我国地下水的水质恶化趋势非常明显。但是,这样的现实我们只能被动接受吗?

  人民日报官方微博不是还呼吁,“不做地下水污染的难民,我们必须有所作为”。“作为”的第一步,是不是应该深究一下,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周东飞:不是民众对污染没有切肤之痛,不是政府没有宣称高度重视。真正的要害是,我们很多时候存在“说一套做一套”、“上面说一套,下面做一套”的问题。中国是个大国,有所谓中央与地方的分野,有政府与社会的分野。在环境保护的问题上,声音与现实是两张皮。其实也可以说,这几十年我们把环境当成了一种必须付出的代价,用青山绿水换来了一时半会儿的经济增长。所谓繁荣,背后是长远的环境代价。

  陈方:确实是这样。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发展势头迅猛强劲,而付出的惨痛代价是自然环境遭到破坏。地下水污染严重,便是教训之一。

  王攀:当一些人还在赞美自己臆想的所谓XX模式的时候,雾霾、垃圾、癌症……狠狠打了他们一个大嘴巴。这个嘴巴貌似解恨,其实不然,更可怕的代价,还是要民众用自己的生命健康来偿还。

  陈方:这其中其实还有一个“环境共享”的问题。以前我们都是在说“同呼吸共命运”,最起码在环境问题上是如此。我们会问,那些企业往地下排污,污染地下水,将来他的孩子不喝这样的水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控制自己追逐利益的“恶”呢?可是也有人说,有钱有势者将孩子送到国外去了,在环境问题上,不像从前那样环境共享了,你将来要喝被污染的地下水,人家不见得会有什么影响。

  带“毒”的GDP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周东飞:人们对环境保护的认识,的确有一个过程。当蕾切尔·卡逊发布《寂静的春天》的时候,中国人还在把冒着浓烟的大烟囱看作现代工业文明的象征。但是,也不能过度夸大这个过程。实际上,在环境保护方面,后发展的国家有着后发的优势。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教训,其实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不是说,任何坏事都非要自己做一遍,才算知道了它的坏。

  环境维权的历史其实已经足够长远了,包括所谓的知识分子在内,往往都不把这些维权看作与自己有太多关联的事情。直到自己也没水可喝了、没菜可吃了,才真正把环境保护看作自己的事情。或者说,环境的问题,谁都难辞其咎。当然,主导者要负更大的责任。

  陈方:环保的话题,也早已超越了怨天尤人的阶段。除非有关方面耍滑头,否则,大部分公民的态度都是协力而为。从积极的一面看,治理环境,什么时候都不存在已经来不及了的问题。因为,不治理我们的日子将更艰难。

  王攀:可是,怎么协力呢?公民对于环保事件,有话语权没有干预权。中青报在报道山东水污染事件中,当地领导的话就很有代表性,他说,“宁要病死,不要饿死。”

  陈方:嗯。刚才王攀说到的,其实还是发展理念的问题。

  周东飞:所以说,解决环境问题最要害的,还是如何落实民众的环境权利。发展理念是大问题,但是,徒理念不足以自行啊。如果一方面仍然GDP为王,一方面又高声号召环境保护,其结果仍然是污染风行。环保部门为什么在整个政府格局中处于弱势?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它的职能和职责要服从服务于所谓的发展大局。发展大局是什么?发展大局在很多时候,被异化为“宁要病死,不要饿死”。

  王攀:官员口中的“饿死”,未必是真的饥饿致死,而是说政府手里没钱,日子不好过而已。“既不饿死,也不病死”,这样一种发展,有没有可能性?当然有,有别人的例子,也有我们自己的探索。拿劳力换发展,那是没办法。拿环境换发展,不能再继续。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经济基础,完全可以和污染说再见了。

  陈方:结构调整,产业升级,说了很多年,一落到实处仍然是高能耗高污染那一套。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我们为增速本身飘飘然,而增速低的时候,我们更舍不得那些带污染的增长。

  周东飞:转型,其实就是“壮士断腕”。像升级油品质量这种事情,原本不必等到“雾霾围城”之后才开始做。但事实上,我们往往是看到棺材才掉泪。已经没有本钱再污染了,环境容忍度已经饱和了,这才想到要改变,就算不想改变也不行了。这就是现实。

  陈方:以前关注矿难的时候,我们呼吁说,不要带血的GDP。现在,确实该呼吁不要带毒的GDP了。

  王攀:绿色GDP也好,为GDP排毒也好,最关键还是要破除地方政府和企业的利益联盟。

  垂直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

  周东飞:真正重视环境,一面要抓权力对权力的约束,包括上级政府约束下级政府,环保部门真正拥有法律赋予的执法权等等。

  前些时间,有新闻报道说环保部对新的“环保法修正草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有舆论将此解读为环保部“争权”。其实,在当下的语境中,环保“争权”未必是坏事。环保部门的权力落实了,环境保护本身也才更有指望。更大的问题是,我们看到的恰恰是另一种现实:一些地方的环保部门不是环境的保护部门,反倒成了污染的保护部门。比方说,为企业通风报信对付媒体,帮助污染企业说情等等。这个现状有多种形成机制,为此有人提出“垂直管理”,不知道两位怎么看?

  陈方:一说权力有限,环保部门就把问题归结到机制上。但细细想一想,给地方企业通风报信是不是也和这个机制有关系。环保部门受制于地方政府,而排污企业又是地方政府的香饽饽,环保部门怎么好意思得罪这些企业?话又说回来,即便垂直管理了,鉴于现实的客观情况,环保部门的腰杆真的能硬起来吗?

  其实,在没有垂直管理的情况下,如果环保部门的腰杆真的硬一硬。我想,环境污染问题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严重吧?

  王攀:环保部“争权”,不如让法律更有权威。我们不缺法律法规,缺的是执行。扩权某种意义上,是一种短期行为,今天扩权了,明天可能就又减少了,这种权力是不稳定的。它的用权力度,取决于更上一级权力。这个权力重不重视环保,存在着诸多变数。假如让法律更有权威,真正得以落实,则可以保持长久的稳定性。

  我并不看好垂直管理。环保,从中央到地方,一条线,牵涉到人财物各方面。如果垂直管理,这么多人总要跟地方发生联系,也就难免会有利益取舍,一旦到了利益取舍的时候,环保部门的腰杆是否还能硬起来。

  周东飞:垂直管理之间也有区别,如果仅仅管理垂直了,而工资福利不垂直,那就还得仰仗着地方财政,最终等于没垂直。

  接下来的问题是,彻底垂直就解决一切问题了吗?我的答案同样是否定的。

  前一阵子有新闻说,工商、质检又要划归地方了,既然垂直那么好,为什么又不垂直了呢?任何改革都要兼顾各个方面,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假如现在垂直了,环保部门可以不再理会地方政府的招呼,直接对违法企业痛下杀手,这对解决执法阻力当然是好事。但是,我们在这里可能犯下了一个理想化的毛病。环保部门如果没有其他权力来制衡,权力自利的倾向如果没有得到改观,这种超级权力很容易异化为一种特权。

  王攀:我的看法是,如果把监督的权力,下放给老百姓,老百姓是一个个监督的眼睛,可以代替中央政府的监督,这不就达到了中央监督地方政府的目的了吗。

  所以,垂直真的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

  陈方:不管采用什么样的管理模式,最重要的是作为。我特别不明白的是,如果下定决心整治地下水污染,是不是真的做不到?该关就关、该停就停、该罚就罚,我们并不缺少这方面的法律法规。只要下定决心做好了这一件事,环保部门的口碑和公信完全是可以得到提升的。

  周东飞:除了探讨环保机制,在环境治理的问题上,政府信息公开其实很重要。前两天,环保部发布了《化学品环境风险防控“十二五”规划》,规划里提到,我国有3千余种化学物质对人体健康和生态环境危害严重;发达国家已淘汰或限制的部分有毒有害化学品在我国仍有规模化生产和使用,同时,国家相关部门并不清楚化学品生产和使用种类、数量、行业、地域分布信息。

  陈方:这个规划报告我也注意到了,这些信息都是“负面”的,但勇于公布出来,我觉得这就是进步。而且还提到了由于化工品污染,中国出现了癌症村,这在官方话语体系里并不多见。能够坦陈中国化学品环境风险的防控意识和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存在巨大差距,我觉得这是好事。承认了差距,认识了问题,才有可能真正去着手解决。

  王攀:环保的问题要把公民环境权利的落实放在前面,因为这是长期以来我们做得最不够的地方。落实公民的环境权利,其实远远比探讨垂直管理更关键。

  观察员:王攀(《河南商报》时事评论部主任)、周东飞(《潇湘晨报》首席评论员)、陈方

关键词:地下水污染,山东潍坊,山东茌平,自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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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源:燕赵都市报
责任编辑:杨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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